游本寬
謝老師又要開展覽了。這位台灣資深的攝影老師及多產的攝影家,從民國59年和夫人首次在精工藝廊聯展起至今,前後已有過14次的展覽記錄,(其中6次是聯展)而值得注意的是自民國71年以來更是幾乎每二年就有一次的個展。
作品多、題材兼具多樣性一直是謝明順在攝影圈內最被談論的話題。由於在日本求學期間專攻的和回台以後所從事的都是商業攝影,謝明順的影像自然和記實性的報導或新聞無直接的關聯。因此即使他以一個地方為對象,例如澎湖,在表現當地的特色時,照片中會出現一張某戶人家正在門外曬著兩口大鍋,透過作者的解釋原來是表現該戶人家同時有葷、素兩種不同的烹調需要,所以是一種既詼諧又人性觀察的「謝氏」記錄觀。
七月間謝明順應台灣省立美術館邀請,在映象藝廊展出彩色作品「天際與水濱」40件,是1983年到94年間,作者以仰、俯角的視點出發來表現自然景物的作品。而第二部份是黑白的新作「實空與虛空」約60多張,也是本文將要多談的焦點。
「實空與虛空」系列的影像是謝明順在1993年初,一次偶然的機會中無意的發現,位於華岡文大附近的舊美軍眷村是一個具有潛力的拍攝對象,於是便進行長時間的影像探訪直到讓她被夷為平地為止。
陽明山上的美軍眷村,對許多的台北人而言,是一個令人羨慕的仙境住宅區。但當美軍家屬離開後,由於不能有人即時的再住進該區,使得附近的屋舍就隨著日夜的風吹雨打而自然的凋零。謝明順便以探險的心情在蔓草叢生的住屋內外尋找他的影像。
謝明順認為“新聞攝影不能安排,而報導攝影雖可以安排,但不能做假。”所以他以非記實的記錄方式,在“必要的時候”搬動適當的物具以達到理想的影像,在拍攝完畢後也毫不考慮的將別人的遺棄物搬回家當紀念品。
謝明順在鏡頭前加添或取捨的造景企圖和結果是大不同於西方八0年代以後所流行的編導式影像。他的造景影像是半抽象故事性的——在空房屋內安排一雙男鞋及單隻的女鞋,藉由門的空間區隔及鞋尖的方向性來暗示人物的離散;是強化原物的——在小孩的廁所旁添加一張殘破的兒童畫,以強調出小尺寸的兒童便器;是幽默的——在空屋的窗邊插上一支國旗,而唯有當觀者注意到國旗是微微晃動時,那才是作者最原始的影像意圖:「沒有玻璃的窗子」。其他還有在殘破的牆壁縫中塞進一支玩具的娃娃小手,或搬一座有蕨類造形的家具到斑剝的牆面旁等照片,都是另一種怪異的造景結果。
謝明順的造景過程除了在拍攝的現場進行外,也在暗房內以精湛的暗房技巧加添字句在窗戶或信箱上,以加強原物所沒有的環境氣氛。
在台灣的攝影界,謝明順的作品題名是有其特色的。大多數注意題名的攝影者,都是希望展現自己在文學上的修養,但往往流於浮面的華麗修飾,甚至於是畫蛇添足。細讀謝明順的題名,卻常能對作者的原始影像意圖有更明確的了解。例如:對草叢中一支被遺棄的舊運動鞋而言,觀者第一眼的反應是非常沙龍的落寞蕭條感,但「在雨中發光的運動鞋」提示下,觀者就可能可以再迴峰的想像一下原作的意義。類似的例子還可見於殘破屋頂上的掛壁大日曆——「被遺棄的時光」等,都是謝明順以文字來引導觀者進入自己影像世界的例子。以文字引導影像的表現方式可能難為多數的大眾所認同及喜愛,但對謝明順而言卻是一個完整影像的必然結果。
「也許以往展出了太多的彩色作品,大家可能以為我不大會洗黑白,所以這些黑白作品我特別用心的沖洗,以一天洗幾十張中不挑超過十張的品管來處理,其中複雜的加減曬自然不在話下了。」謝明順笑著說。
本文刊載於 影像雜誌 4期/1994年7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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