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本寬 /政治大學廣告系專任教授
數位意念高張的時代,縱使影像科技日新月異,仍無法滿足普羅大眾的新鮮感,而在面對「紀錄攝影」時,如果還要他們努力的去辨識其真偽,意義似乎不大,甚至有點緣木求魚。又當,有天真的紀錄工作者,驕傲的向外界宣佈其影像皆藉由傳統底片「真實」記錄時,其中所秉持的恐怕不是對眼前對象的真誠,而是一種個人成像的思緒習慣。至於是否有數位的過程,實不是重點!有趣的是,今年初,二次大戰名戰地攝影記者之一的羅伯‧卡帕,被人發現了五十卷從未公開過的底片,被如同小孩所收藏的寶貝般,一卷卷整齊的放置在格狀的盒子裡。此事是否會為紀錄照片的專業性帶來一股新動力?拭目以待。
相較於生態、運動等攝影師,戰地攝影記者的心態,常讓觀眾寄予高度的好奇心:為什麼他們非得睹進個人生命,冒險去取得影像?是個人的宗教力量嗎?他們可有豐富的收入?或者只是另類的成名途徑?上述種種,以戰地影像著名的攝影家唐‧麥庫林,為自己大半生平所書寫的《不合理的行為》一書,倒是提供給讀者不少的答案。當然,閱讀該書的過程,難免令人側思:當數位科技可以高度滿意足眾人的影像欲時,成像背後的拍攝動機、作者能持續工作的力量為何等哲學面向,或許才是拾回舊同好、重築新社群的重要因素。
「戰爭照片」如被視為一種特殊的影像紀錄,應該是其中常有大量兇殘的圖象元素,例如:四分五裂、血肉模糊的死屍。但,或許觀看他人的痛苦真是一種療傷方式,使得那些素未謀面者的遺容與其環境特質竟也自成一格。觀看它們既無須有道德疑慮,也不必去幻想可以加速戰爭的結束,或減少發生的次數。
唐‧麥庫林結束記者生涯前,曾到過一百二十幾個國家,拍過名作無數,但生平最怕的卻是乘坐飛機;往往要等到機輪著地才會覺得被贖回、拿到新的生命租約。這種心態,或許會讓人無法將一個得經常面對近距離槍炮、人世間各式悲慘實景的攝影者連結。但是,麥庫林那些撼人的戰事照片,在在顯示他就像揮灑著利刃的外科醫師,精準的將如同腫瘤般的雜訊給割除在影像框之外。這樣的能力是天生的嗎?書中曾幾番的回答過。除此之外,麥庫林在書中,還多次提到個人對某些戰役(例如越戰),完全不看好的觀點,事後也証明的確如此。可見,攝影家所見,絕非僅止於亮麗、光鮮的圖象,更大部分是事物的文化、生命本質,它們無關於黑白、彩色、數位、風景、戰事、肖像等類別,只要有人道的智能,便能看清世上諸多不合理的人、事、物。
本文刊載於 中國時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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